凌波 坐看夕陽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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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午後的四川成都，夕陽斜照。某主題樂園的婚紗店內，曾紅透半邊天、每次出巡均引來萬人空巷的黃梅調、國語片女影星凌波，在夫婿金漢的陪伴下，笑談當年說今天。

    回望過去，今天這位萬人迷的四周，平靜得很。只有劇組的工作人員來來去去，「波姐」前「波姐」後的，請她移玉步到攝影機前拍攝，或是窗外的遊人好奇趨前一望，復又發現沒甚可看而走掉。再不見昔日「波迷」前呼後擁、推人堵路的瘋狂場面。你質疑怎有風光若此？請參看右面那幾張比「飛輪海」、「棒棒堂」襲港還要 震撼的人海迎「波」相片：那是六十年代，就如凌波口中徐徐呼出的煙圈，似近還是遠。

    眼前的當事人，臉上還畫着整齊的粗黑眼線，準確無誤得一如昨天，只是生於苦難的她，比你我都明白，世事無常，甚麼都在變。「我們不算有很多錢，但生活安定。近年我都好開心，以前也算風光過，現在是歸於平淡，多享受天倫之樂。人，最重要的，其實都是健康和快樂。」
看着每說完一段話，都習慣望望丈夫的凌波，只覺擅演梁山伯的她，大概比你我都更早懂得，珍惜眼前。

     凌波相貌宜古宜今，反串也非常俊俏，難怪她在影壇獲獎無數，更憑《花木蘭》一片得到第十一屆亞太影后殊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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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波 坐看夕陽紅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


孤女

    常說戲如人生，但環顧娛樂圈，凌波的一生，才真有資格寫成有血有肉的劇本，還可分成上下兩卷。而她的前半生，是你怎也想不到，充斥着粵語殘片橋段的一齣驚世苦情片。
一 九四八年，本名 黃裕 君，才九歲的凌波，因家貧被雙親以廿元美元，賣到福建當養女。以為從此有好日子過？只是那年頭，遍地盡是窮人，連掙口飯也不易。凌波說，小時候每到開飯時間，養母便帶她去別人家「黐餐」，黐到人人都怕了。「我甚麼都不懂，人家說甚麼便甚麼。所以，以前養母要我去演戲，我就去演戲，沒問過為甚麼？家裡又窮， 當然沒錢讀書。」

    其實，何止沒能唸書，凌波才十一歲便跟着養母到澳門謀生，做童工，大孩子幫人看顧小孩子。後來，因為生得明眸皓齒，被製片人發掘，就開始以藝名「小娟」接拍些廈門片。「那時候很窮！拍一部片才有五十元，但總算賺到基本生活費。」

     只是，苦難還未完。幾年後，經養母介紹，凌波結識到從事煙草業的菲律賓華僑施維熊，十七歲便誕下大兒子施永輝，但在醫院陪伴她的，只有四面白牆，與無盡的寂寥。面對往事，凌波有過人的淡然，沒留多少怨，只說：「一直到結婚，生了大兒子，我都沒戀愛過。」被安排的人生，淚落無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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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 巨星

    幸而，沒有一個巨星會懷才不遇，之後凌波為電影《紅樓夢》的賈寶玉作幕後代唱，被大導演李翰祥賞識，於一九六三年，力捧她反串演出黃梅調電影《梁山伯與祝英台》，結果一舉成名，瘋魔港台，甚至東南亞。當事人在台北坐花車巡遊，就有超過十五萬人夾道歡呼，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。

    其後，凌波更憑此片奪得第二屆金馬獎最佳演員特別獎，榮升「邵氏」當家花旦，聲價百倍。不過，三年後，凌波便不顧事業，跟影星金漢再婚，婚後事業發展平穩，拍下多部佳作。但她連生兩子後，慢慢淡出，之後與邵氏關係破裂，兩夫婦更轉到台灣發展，直至一九八九年，凌波金漢舉家移民加拿大，最近前者才復出，到國內 跟陳浩民、黎諾懿拍大陸劇《巧克力情人》。

   「其實，一路都有人搵我拍，但心有餘而力不足。今次呢套劇的製作人是我好好的朋友，相識三十年。我們無合約的，就憑一句說話。他說這個角色好，拍得好舒服，我都考慮了很久，所以這次以好玩的心情去拍戲。

    「而且今次在大陸取景，我雖然在廈門出生，但之後未返過國內，他們說會帶我周圍去。我們（她跟丈夫金漢）都未去過上海、北京，幾老土！所以，今次接拍，是因為可順道去玩，計劃會去上海、北京睇名勝。我好期待北京之旅，可以去一日天安門、長城，諗起都覺得興奮。」

   墓事長

     「不過，第一日開工都矇查查，好彩今次做董事長，大把身家，對白唔多，通常在辦公室或家裡拍，有冷氣，唔難適應。當然，今日和以前拍戲好唔同，邵氏是大家庭，無得頂！在入面拍戲，乜都有專人服侍，古裝、時裝都好完備，化妝整頭有人處理，我只是負責背台詞。

    「不過，無所謂啦！我玩吓啫。之前我都有登台，但登台睇心情，睇人頭（拍檔）對唔對？二千年，顧嘉煇搵，我就有去。另外係甄妮、Lisa（汪明荃）都ＯＫ。人，無話搵幾多錢先夠，我自覺比上不足，比下有餘。錢，生不帶來，死不帶走。最重要是健康快樂，希望可以繼續打golf，十八個洞，老了都打得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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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柺杖


    凌波愛打golf，因為丈夫金漢。兩人鶼鰈情深，永遠夫唱婦隨，形影不離。就是說起多年前，被老闆邵逸夫阻撓結婚的舊事，兩人仍不諱言，怎也會相約到老。

    當事人說得坦然，「我好明白老闆（六叔）心情，他栽培我，我又做亞洲影后，乜乜乜……他 好反對我們結婚。但當時無諗咁多，叫我唔結，我就結，叫我唔好去台灣度蜜月，我就去。」此時，一直坐在旁邊，沒作聲的金漢，亦不禁搶答，「當時他（六叔）好反對，我無理，一定要結。他希望我們在邵氏舉行婚禮，但我們無接受，最終只係平平靜靜行禮。我們鍾意簡單，覺得這樣就開心。其實，當年我追她時，六叔已 經雪藏我。」

    事隔多年，往日的不快都過去了。今日的凌波，只顧與丈夫金漢在加拿大、香港及台灣幾邊走。「平日在多倫多，同孫仔住，新抱煮飯。我就每日朝早九點起身換衫去球場，同老友打四個鐘波，跟着就在球場食下午茶，五、六點就返屋企。冬天會返香港、台灣，探吓老友同個仔，又會去深圳打波。

    「我們一星期可以打足七日，大家一齊吸吓陽光，好開心。諗番起，大家結婚都快四十一周年，兩個人一齊生活咁耐，今時今日無所求。我覺得相處重要在大事化小，小事化無。兩個人keep住咁落去，互相了解，老來有伴。他就好似我支枴杖，乜都靠晒佢。」

    在「邵氏」經典大合照中，反串的凌波穩佔中間位（箭嘴示），足見受寵程度。她至今仍感謝六叔栽培，「佢有氣魄，好值得尊敬。」

    原來金馬獎並沒有最佳演員特別獎，但因凌波是反串演出，才特設此獎，以資鼓勵。

    紅極一時的凌波，經常受邀出席大大小小的活動，任開球禮嘉賓等，收入可觀，很早已買車買樓，不愁生活。

    凌波在圈中出名人緣好，事關她為人謙虛，難怪去年連汪阿姐也請她作演唱會嘉賓。

    被後輩尊稱為「波姐」的凌波，自言跟大部分同劇演員都唔熟。「但同後生仔拍戲，好好玩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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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波 坐看夕陽紅

    二子畢國智（張艾嘉主演的《海南雞飯》導演，後左）和三子畢國勇（後右）都投身演藝圈，長子施永輝則留在加拿大打理高爾夫球用品店，各有發展，凌波夫婦樂得優游。

    凌波非常好學，婚後還看《讀者文摘》，只是仍堅信女人不用太聰明，男主外，女主內最好。

    結婚產子後，凌波身段依然苗條，與丈夫金漢拍過多套賣座電影，更曾自組公司拍片。

    金漢與凌波的婚禮異常低調，沒有大宴親朋，但看新娘那從心而發的甜笑，便知幸福得來不易。

    凌波在店內挑了半天，最終以十五元買下相中的白帽子，滿面笑容畀錢。女人的快樂，有時很簡單，只要另一半懂得在旁支持。

    昨天今日, 凌波一樣愛美, 臉上妝容從來一絲不苟。

    等

    可能，見過太多娛樂圈怨偶了，遇着眼前連跟對方說句話，都會笑一笑的凌波夫婦，只覺幸福得何似在人間。訪問中，雖請教過二人夫妻之道，但總覺欠了一點點。還是前輩金漢貼心，最後親身示範，何謂好丈夫的必備條件。

    話說凌波愛美，每有空閒，便會把握時間補妝，多年不變。而伴隨在旁的金漢，總見慣不怪，靜靜的待在一旁，有時還幫忙遞上小鏡子。

    到了訪問尾聲，凌波提議四周逛逛，信步走入一家帽子店，對着鏡子，左挑右選，好一會兒。見旁邊的金漢挑挑眉，正想着他是否嫌煩要先走。誰知，他只說了句，「唉……女人就是這樣，甚麼也要買買才高興。」之後，便乖乖站在門外，臉上還掛着寵溺的微笑。

    是的。說一句「互相遷就」多容易，但願意等到青絲成雪，斜陽夕照，當中的耐性與包容，比梁山伯與祝英台那錯待的愛情，大概更值得你我細味深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