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半支烟》和《一碌蔗》：时光与青春的味道

chriswang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《半支烟》和《一碌蔗》：时光与青春的味道

　　当怀旧已经成为一种姿态时，在影像里重拾过往时光的曼妙就成为完成这姿态的个中捷径。而这世上，总有东西被人们习惯性去忽略的。好比某些影片纵然优秀或者触动心弦，却已经被假象蒙蔽，成为影海钩沉。在某些忽略它们的人眼里，不名一文。而在某些极爱他们的人心中，又刻骨铭心。比如，由叶锦鸿打造的“味道港片”们，便属此列。

　　这是一群特殊的，属于青春和爱情的瞬间式经典。这些故事不绵长，不优雅甚至不会爱得死去活来。

　　但却足以让你，在这种泛着青春气息的时光回忆里，久久沉寂，不愿醒来。

　　

《半支烟》：往事只能回味



　　说到被忽略，这可能是被忽略的，关于谢霆锋这位演员的最特殊表演。因为比起现在的很多作品而言，这部十年前的电影里，你完全看不到他在表演。

　　《半支烟》的故事里，青春被烟雾缭绕的回忆代替。如果说这一切源自曾志伟扮演的下山豹这个人物的有意粉饰，倒不如说这是一种影像化的另类存在。当你有一天发现，这个看上去器宇轩昂的家伙只是一个平日里在街角插科打诨，决斗时又暗地伤人的猪肉佬时，你会接受这个结果，还是会情愿延续自己的想象呢？

　　于是，影像化的魅力也即想象大过天的往事，成为了影片里，那一幕幕上演着离奇效果的不俗场景。为了延续这种自我臆想，曾志伟扮演的豹哥将外延的标识性做足功夫：那些行头（花花绿绿的衬衫）、喊话（自报家门的喝问）、拔枪（怒视外加阴狠的表情）动作齐备之时，他就是活脱脱的“豹哥”！而不是猪肉佬！只不过遗憾的是，这个豹哥只在他自己的叙述也即回忆里存在过，而在过往的真实时空不曾有，过去的、现今的世界都不会有：豹哥只活在“不存在”的回忆里。而那份由他讲述的风光往事，争风吃醋、不舍追寻、却陪同着印着佳人唇印的半支香烟永远活着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





　　还好，谢霆锋扮演的少年烟仔活在当下，因为他有青春。这青春由不羁的拔刀、雨夜送上钢琴大礼构成时，叫做爆裂。这青春由对父亲的不舍寻找、对女警日夜不舍的观望拼凑时、叫做深情。前者在烟雾弥漫的雨夜，引出了豹哥讲述的那一段激烈的搏杀。是为想象与虚构世界的最大化。也让影片的节奏变化的同时，有了戏剧冲突的伏笔和最后的那段伴着烟雾的缓歌慢舞。后者在潜移默化中，将不安且躁动的种子埋到这片子的最后半个小时。当《没有烟抽的日子》伴着烟仔的哭泣响起时，当陈慧琳扮演的女警意外凝视镜头的点睛之笔出现时，故事直抵心窝、这电影变成回忆录与现实的辉映。

　　在结尾时，回忆撤退到幕后，因为那些风光的青春只是臆想。但是回过头，眼下现实的一切却不算失望。因为那些青春的深情种子开始发芽。豹哥与烟仔完成了虚拟与现实的青春接力，没有失败者，一切都很完美。

　　

《一碌蔗》：青春是什么样子



　　华语电影关于青春的回忆颇多，因为编导作为艺术漩涡中人，深谙那段躁动时期的百味。而当《一碌蔗》以青春偶像为主打出现在几年前时，我们无法意识到的是：这部影片绚丽外表下，埋藏了几多真实美好。

　　与其说这部影片中，年轻的twins组合，余文乐以及黄又南等人塑造的角色给人留下的印象深刻，倒不如说我们对那个时代印象颇深。男孩子的打闹与习武，女孩子的碎花布衣裳仿佛是不怕时间防腐剂的影像魔咒。而村口大树的亘古不变之感。与不断变换的电影海报交相辉映着时光的分秒无情。影片的线索凌乱却又没有想和逻辑挂钩的意思，于是让你安心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接受这个故事，时光的旅程可谓漫长，却不枯燥。


　     　


　　这里的青春故事，依旧以爱情为主打。只不过这个A爱上B，B喜欢C，D又介入的故事一丁点都不掩饰，老土得可爱。一对银幕姐妹的“侠女”与“女鬼”称呼既直白却又不显刻意。而鱼蛋明和阿凡的“难兄难弟”式搭档，也与曾经以此为名的陈可辛故事一样有着时代的气息。更妙的是，接下来没有那些俗套的兄弟间尔虞我诈和争夺反目出现。这令观者几乎不能相信般接受这种单纯。于是，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爱情，虽然简单，却能使人不再去考证真实与否。说来便是导演的功力使然了。因为这些桥段介于俗套陈腐和青春再现之间，二者的界限虽不明显，却令很多执导筒者要努力上一辈子。阿凡与白衣少女的山间走走停停，淋浴下的一吻，与鱼蛋明共同面对侠女时，后者那侧重明显不一的对话，都是值得玩味的细节。当然，更重要的是，当影片中的人物事件与环境有了明显的交集，便可以达到青春再现的目的。这个交集，得益于影片犹如港片简史般的电影海报过往。那些影片与剧中人物纠缠不清的同时，不仅颇有趣味，且时代感鲜明。阿凡父亲自杀时的《999离奇凶手》；延续复仇主线的《神奇谋杀案》；少男英雄情结和引出学武一说的《精武门》和《马永贞》；被葛民辉扮演的洪拳师傅嗤之以鼻的张彻“盘肠大战”系列之《独臂刀》，功夫电影《洪拳对咏春》等片；阿凡离奇初遇山上少女时的《鬼狐外传》；开始打造情书的一连串爱情片《两小无猜》、《一帘幽梦》、《痴痴的爱》、《女朋友》；鱼蛋明得鼠疫发病时的《动物奇观》……这些影片几乎戏剧性的推动了情节的发展，又为影片那可能略显俗气的桥段的勾勒上了叫做“现实”的一笔。真真假假之间，妙趣横生。

　　只有当人物和事件与环境发生了交集才有现实感，桥段才不会被我们冠以陈腐之称。于是，纷至沓来的“老电影”们成为了桥梁式的交集。你分不清这是戏还是现实。而爱情的味道、那个夏天的一切、少女的浅笑、男孩的追逐就这样在你的脑海里清晰的定格，不再逝去。


琐碎却真实：味道之爱



　　拍摄出《半支烟》和《一碌蔗》的导演叶锦鸿。就像是一个手法不着痕迹的面点师，他的糕点很特殊。除去这两部电影外，还要加上《飞一般爱情小说》，《薰衣草》和《花好月圆》这共计五部影片，细细品来。这些用料不一的影片们似乎都弥散着一股特殊的味道。影像之美，竟然可以在你的面前缈渺升起，这不得不说是少有的创举。

　　先不论《薰衣草》那首创的“味道式”营销在港片史上的壮举（该片放映时，影院内的观众可闻到薰衣草香）。就单说这些片中“味道”，无一不透露着一种特殊的怀旧感。只不过，他用片中人物的“青春”作为被截取的样本来展示，以艺术手法让青春散发出味道。

　　于是，这些味道之爱们，便有了共同的美学标记。

　　首先，《半支烟》和《一碌蔗》共同使用了现实与回忆交织的手法来完成故事。靠着穿插一些改变故事节奏的片段出彩脱离凡俗的商业气息。前者的那场由冯德伦和李灿森打造的“老披头士”般黑帮大战，杀的昏天暗地又有趣至极。后者那两场李灿森钻进老电影的重生，和余文乐等演员的意外古装扮相更令人惊喜叫绝。这种真假交战一直伴着电影延续，直到前者的结尾突现风情万种的舒淇点燃香烟。后者的结尾来上一场无法被理解的激烈大战。

　　说到演员，舒淇在《半支烟》结尾的出现如果说是厚积薄发，那么在《一碌蔗》结尾叼着香烟的浅笑便是惊鸿一瞥了。这种方式几乎在叶锦鸿的片子里并不鲜见。当1999年的片中伏笔，都可以在2002年做以终结。就不难理解陈慧琳在女警look的那一抹微笑后，为何又在次年的《薰衣草》里与我们再会了。


        


　　而老戏骨们，也在这两部影片里体现了无法被估量的价值。前者那由曾志伟扮演的豹哥，令人无法不想起他在一系列过往的影片中的周遭。以致反问这是不是《甜蜜蜜》和《双城故事》里的黑社会小个子与异乡奋斗男子的合体。他不知深浅的笑着、一连串的说出罗纳尔多的全名、神经兮兮的半夜打拳。后者由黄秋生扮演的大丧，依旧延续着这个家伙“烂人”系列角色的共有特征，自打阿凡成年后便从未消退满头青肿伤痕，坏人却坏不到底的幡然悔悟，以及与孩子相处时的父爱不言自明，都令人无法抹去对这个角色的记忆。这两个在无间故事里互猜底牌的老家伙，很好的让两部可能因为琐碎而跑偏的电影，回到了既定的轨道上，好的一塌糊涂。

　　至于一些特殊的符号也值得玩味。比如长洲，这已经是叶锦鸿电影的一个固有印记了。乡土感不是靠对一花一木的反复拍摄便可造就的。那种生活气息是机动部队故事里靠玩迷路学不来的。而同时，两部影片的配乐很是不俗。前者的由《Refazenda》带来的异域风情。伴着《爱后余生》蔓延的刻骨铭心。后者那《Melodyfair》中透出的轻松写意，《梨窝浅笑》潜藏的爱意流动都是值得一品再品的好东西。

　　现实加之回忆的不停穿越；超出故事范畴的戏剧性场面；选角上符合人物特质的主演和“原来你也在这里”式特别客串；时代气息浓厚与生活化的场景（奚仲文功不可没）；直叩心门的音乐……这一切组成了关于青春的回忆，和有味道的爱情。

　　这种爱情不是天灾人祸的不期而至，也不是地位等级的差距组合，更不是煽情桥段的反复堆砌。它们看似琐碎，且有着无法估量的感性。实则，这每一步都打着编导精心设计的烙印。可问题在于，你不恨这些设计好的东西，不鄙薄这明显的烙印，你甚至察觉不到它跃然纸上的鲜明技巧。

　　只是因为，你已经没有一碌蔗的青春可以消遣，只能用半支烟的味道陷入回忆。

　　也就在这回忆的不知不觉间，港片味道之爱已经十年。